赵延鸽:小姨的爱情,小姨的爱

小姨是姥姥最小的女儿,只比我年长六岁,说是长辈,其实更像是姐妹。我的童年就是和她在打打闹闹、推推搡搡中度过。小姨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从没有离开过那片黄土地,小姨没有读过多少书,像大部分的农村妇女一样,小学没有毕业,只是认识几个字。小姨的爱情没有想象中那惊心动魄、动人心扉的浪漫,可我更羡慕她爱情的朴实无华、震撼人心。

姨夫和小姨属于青梅竹马,姨夫就住在我家对门,两家房子之间只隔了一堆一米来高的小土坡。小时候,不明白他为什么总爱往我家跑,每次来都要和小姨比个子,每次来都给我带几块糖和瓜子。比了两年,他终于来提亲了,我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他是在等和小姨一样高了,才有信心上门提亲。小姨得到了姥爷的遗传,身高足足有一米七,那时的小姨花样年华,长的漂亮、身材苗条,是村子里公认的一枝花,屁股后面跟着的小伙能排成长队。我还记得姨夫来提亲时说的那句话,不是想呀爱呀的肉麻话,也不是赌咒发誓的甜言蜜语,但那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丹丹,你不是最爱嗑瓜子嘛,以后你成了我家人,我给你在屋后种两亩葵花地。这句戏言虽然未能成真,但姨夫每次外出都会为小姨带回一包瓜子。

订婚一年多,柿子成熟的那个秋天,小姨爬上那高高的柿子树去摘柿子,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小腿粉碎性骨折,住进了离家三十多里地的县医院。那时的医疗条件很差,医疗技术、医疗设备都很落后,医生会诊了很久做出最后结论:只能保住腿,就算治好了也是个瘸子,不能长时间走路,不能干重体力活,就是站的太久都不行。那天晚上姨夫家的灯一夜未息,亲戚朋友聚了一屋,纷纷劝姨夫:趁还没有结婚,退婚算了,漂亮有个啥用?瘸了一条腿,什么都干不了,以后还不把你拖累死。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规劝,整个晚上姨夫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说:我不能丢下她。小姨住院的期间,每天早上不到六点,姨夫就骑着自行车出发了,车后座放着新摘的蔬菜和今天的食粮,车前把手上挂着一暖壶大骨汤,那是姨夫一晚上用砂锅小火煨的。一路上脚一下都不停歇,就为在医院开门时为小姨盛上一碗暖暖的热汤。冬天下雪了,车子不能骑了,就大半夜起来步行前往,肩上扛着米面,手里提着暖壶,三十里地一口气,等到了医院,暖壶的把就像和手粘住了一样,从弯曲的手指间取不下来。

小姨在医院住了半年多,姨夫就整整守候了半年多,那条通往县城的小路上不知留下他多少脚印,多少汗水。走多少步拐弯、走多少步下坡、走多少步经过一片村庄,就像一幅地图绘在他的脑底。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的精心呵护、悉心照顾下,小姨比预期的早了两个月出院回家静养。那半年的恢复期,姨夫几乎踏平了门前的那堆小土坡,一天无数趟的往我家跑,为小姨送来拐杖,扶着她在院子里锻炼。也许是躺的太久了,本来就有点小脾气的小姨现在更加暴躁了,生气的槌着没有知觉的腿,把拐杖扔的老远,骂着让姨夫滚回去。姨夫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好似没有听到一般,扔出的拐杖捡回来又放在手边,自己给小姨轻轻的捏着腿。因为姨夫的缘故,小姨的腿伤恢复的很好,超出了当初的预想,只要她走的慢点,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你甚至看不出来她受过伤,复查时连医生都露出了惊诧的目光。

那年的年底,他们结婚了,尽管姨夫的妈妈还有些许的不满意,但他们还是执著的走到了一起,我记得,那天,小姨是被姨夫一路抱回家的。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们嬉笑吵闹、笑骂斗嘴,争着给我爸妈告状,说对方的不对,但他们脸上的笑容却泄露了内心的秘密。想想我们都市的爱情,就像街边的麻辣烫,色香味俱全,够香够辣,吃久了则伤身损胃;而小姨的爱情,就像蜂窝煤炉子上熬的那小米粥,清清淡淡,不够香甜,却暖心养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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