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航陈老大，陈老大

“搞航空公司是走上了不归路”

很多人对陈峰的印象，是所谓他“单枪匹马从索罗斯基金拿到2500万美元投资”。这使得陈峰与海航的故事从一开始就充满了传奇色彩。

事实当然没有那么富于戏剧性。多年之后，索罗斯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如是表述当初投资海航的理由：“尽管当时的海航规模还很小，却是中国运行效率最高的航空公司。我在美国有类似投资，投资捷蓝（Jetblue）航空，它是美国第二大成功航空公司。”

除此，陈峰身上还有很多可以吸引国际投资者之处，比如，他曾在德国汉莎航空运输管理学院学习的背景；又比如，在国家民航局、国家空中交通管理局工作多年的资历。更重要的是，在筹建海航之时，他还拥有海南省省长航空事务助理的头衔。

一个会讲英语、怀揣“打造中国一流航空公司”梦想的年轻官员，再加上中国这个神秘而有潜力的市场的吸引力，这些因素加起来足以让索罗斯搏上一把。

早在2001年时，陈峰曾对《财经》记者回忆过这一事件。他的说法出人意料的简单且实在：“2500万美元对于我们是救命钱，对于索罗斯却不算什么。（你要）说服索罗斯并不难，难的是怎么让他见你。”

采访陈峰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这种困难不在于联系采访的时间和场合，而在于采访本身。从创立以来，陈峰就是海航的形象代表，接受采访是他的一项重要工作。他并不拒绝记者采访，但他的城府写在永远挂着微笑的脸上。他的回答常常与记者提出的问题无关，但仍然可以激情洋溢地说上十几分钟，并且不喜欢被人打断。

不过，偶尔，他也会在他的笑容和城府之外透露一点真实的想法和感受。2004年初参加央视“对话”栏目时，他直言不讳：人生如戏，来这里也是演一场戏；在另一次接受《环球企业家》采访时亦曾感慨：搞航空公司是“走上了不归路，下一辈子不来了，实在困难太多，能够搞成实属偶然”。

彼时是2003年2月，正是海航大规模扩张、资金链遭到舆论广泛质疑的时候。其时，海航已将美兰机场、新华航空、长安航空和山西航空收入囊中；同时有意收购福州机场，并放言要收购柬埔寨航空以及重组美国的航空资源。

再早前一年的2002年初，陈峰曾销声匿迹数月，当时被媒体猜测是因为原中国银行行长王雪冰一案而避走美国。2002年5月，陈峰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一年多以后，王雪冰一案最后宣判时，证实王雪冰所受贿赂中，包括海航酒店集团下属的海南兴隆温泉康乐园有限公司赠送的一块名表，但法院并未继续追究法律责任。

这样的经历，在陈峰创建海航十余年来的日子里应属稀松平常。透过传奇的外表，海航从创立伊始就在夹缝中求生，质疑、猜测、流言从未离开过它。对于外人最为关注的海航的资金问题，陈峰曾经给过一个回答：“我们什么时候都缺钱，因为我们要发展。但如果不发展，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陈峰很善于找钱。除了获得索罗斯的投资，海航人曾自豪地称自己为“股市大全”，因为海航是一家在STAQ法人股系统、B股和A股都上过市的企业。这些传奇的背后并不是传奇，只是生存的压力。

在海航有很多围绕着陈峰的故事。比如说，在海航美兰机场基地的办公楼里，如果陈峰走进一部电梯，其他的人就会自动退出来，这在海航是不成文的规矩。不为外人所知的是，总是笑容可掬的陈峰对内管理相当严厉，甚至近于暴躁。海航的人没少被他骂过，不过了解陈峰的人都知道，他骂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陈峰并非单枪匹马，他率领的是一个相当稳定的管理团队。海航核心管理层中，以53岁的陈峰最为年长。这个团队早在1993年创业之初即已成型，90年代后期，当海航集团取代早期股东走上“海航系”控股前台时，这些核心人员依旧保持稳定，或掌控上市公司，或留在集团公司董事会，或主导集团上游控股股东大权。陈峰本人，则一直身兼海航集团和海航股份董事长两个要职。

一个公开的秘密是，陈峰为海航制订了颇具特色的“M级”权力系统，最低为M1，最高为M12，陈峰为自己设定的级别是M10。全海航上下，居此位者仅陈峰一人，其上别无他人。

不愿透露姓名的海航高层透露，现年46岁的第二号人物王健身兼海航集团、海航股份副董事长，位居M9，这一级别亦仅其一人；谭向东、陈文理等五人同居M8。“这七个人就是我们海航的‘七常委’。”

至少从上述最高权力排序看来，海航核心团队多年来一直保持稳定，期间甚少波动。例如陈峰与王健当年同在中国民航局任职，又一同下海创建海航。外界虽不时有二人失和传闻，但二人始终同进同退，亲密合作。

陈峰与王健都爱穿中式对襟衫，中式练功裤，布鞋，全身上下一身素白，一身太极打扮。陈面对媒体也确实擅打太极。有记者曾问及陈在海航的角色，陈的回答是：“我退居二线，我只管干部培训，讲如何善待他人，为他人为社会做一点事情。”

走近海航，除了它的内部管理与工作效率令人惊叹，对儒学、佛学的推崇与现代化的管理融为一体，给海航上下笼罩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而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于陈峰对于儒学和佛学的痴迷。

陈最推崇的人物之一是南怀瑾。他不仅拜南为师，还要求海航上下人手必备两本书：一本是《中国传统文化导读》，一本则是以南氏精髓编写的《员工守则》。守则开宗明义就是“德在人先，利居人后”。

一位海航前高层曾向来访的记者讲过一个故事：某政要到访海南，飞机启航后海口市风雨大作，大家都担心飞机无法正常降落。陈峰却微笑示意无妨，一面令众人按时做好准备，一面亲往雷公庙上香。结果在飞机即将降落的最后半小时，暴风雨戛然而止。此事无从考证真伪，却也堪称陈峰形象生动的写照。

如果回头看海航经历的九死一生，不难理解陈峰们的心态——你经历得越多，就越相信冥冥中有神助。